美國國債是美國政府的財政融資行為，融資依據是美國國民的未來稅收，其本質可理解為預徵稅賦。簡言之，今天政府花錢，明天國民買單。美國是法治國家，政府受法律約束，國債上限是憲政原則的一條紅線。如果美國政府可以無限融資，政府將會失去權力制衡，權力將會無序擴張，那絕非美國人民之福。美國立法當局對國債上限的堅守，是維護美國憲政原則的重要努力。在這點上，共和黨人阻撓是有歷史意義的。筆者反而對美國憲法法院的裁決感到驚訝，就算華府曾有79次犯錯的前例，錯誤也不能變為正確啊。當然，這當中存在兩黨政治博弈的因素，甚至共和黨人本身就是問題制造者。但無論如何，美國政府的財權都應該受到憲法的有效制約。

    美債的憲政與經濟紅線

    除了憲政原則這條紅線，也須考慮經濟規律這條無形的紅線。任何債務都存在邊際，政府的融資方式和數額存在自然邊際。單純就美國國債而言，其自然邊際就是政府未來稅收的償債能力。為什麼不能突破上限？因為可能將還不起債務本息（違約）！政府運用不恰當的方式融資，例如增加貨幣發行，是有嚴重負面后果的（信用損耗）；融資數額超出支付能力，例如稅收無法覆蓋債務本息支付，政府就存在破產的可能性。所以，就算是不違背憲政原則，也要使用恰當方式，受到數量約束。經濟規律比憲政原則更為現實，經濟規律一定會懲罰政治投機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共和黨人阻撓美國政府提高債務上限的努力是負責任的行為。相反，那些說美國人「玩火」的中國人，確實應該冷靜下來了，看看是否是自己正在玩火。

    筆者認為，美國政府的債務問題，說到底是政治問題。筆者一直提醒讀者，應該仔細研究約瑟夫·尤金·斯蒂格利茨（Joseph Eugene Stiglitz）的著作《不公平的代價：破解階級對立的金權結構》（The Price of Inequality: How Today's Divided Society Endangers Our Future）。實際上，自冷戰結束后，美國右翼極度膨脹，財富迅速流向少數人手上集中，導致了美國的政治經濟嚴重失衡。美國國債問題就是這種失衡的一種經濟現象。奧巴馬作為左翼總統，意圖有所作為，但受限於自身能力，始終不得要領。本來，奧巴馬有機會做第二個威爾遜，但他在政治上太幼稚了，不太懂得形右實左的政治藝術，錯過了天賜良機。看來，美國也只能在未來的危機中變革了。

    中國債務問題更值憂心

    現實地看，美國國債上限問題，仍然算不上一場政治危機或經濟危機，美國仍存在解決問題的政治和經濟空間。所以，美國政府雖然關門，市場大體平穩如常，社會也一如既往。然而，與之相對應，貌似仍健康的中國政府債務問題，卻已悄然成為一個令人惴惴不安的隱憂了。政府關門，是美司法體系提醒人民美國憲法的存在。同時，美國的權威機構和普通民眾，已在思考躲不過去的經濟規律問題了。筆者一直注意評級機構的計算，一旦美國的稅收無法覆蓋政府支出，美國政府的信用等級將會出現極為嚴重的后果，美元也將喪失國際結算貨幣的地位。相信，成熟的美國政治家們是不會自尋死路的。反觀中國的政府債務問題，則更讓人憂心忡忡。既沒司法約束，也不在乎經濟規律，政治投機已慣性化和常態化，甚至成為了執政當局欲罷不能的選擇了。

    鴕鳥政策無助風險管控

    中國政府債務問題的肇因在於，政府債務沒有有效的憲政約束。即便是殘破不堪的《預算法》和《稅法》，也無法得到最起碼的尊重。筆者始終不能釋懷2008年四萬億刺激經濟政策對憲政體制的傷害，允許地方政府無序舉債的經濟投機行為存在嚴重的政治后果。此后，地方政府的融資方式和數額皆無法律依據，地方政府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地方債五花八門且無償還安排。更恐怖的是，這可能還不是政府債務的全部問題，仍存在巨額隱性債務，政府的債務延遲和債務轉移問題已非常嚴重了，隱性債務可能已經遠遠超過顯性債務。如果精確測算中國政府的廣義負債，可能已達到令人震驚的水平（恕我不便說出自己的測算）。與債務問題相對應，各級政府的財政擴張失去控制，中國的制度成本攀升速度極其驚人，已開始嚴重地侵蝕生產力的發展了。

    并不有趣的是，管理層和各界精英對中國政府債務問題采取了鴕鳥政策。全世界冷靜的觀察者都無法理解，他們是通過何種方法論證了中國債務的「風險可控」？當政府廣義負債已遠超美國和歐盟水平之后，當國家財政政策和金融政策空間消耗殆盡之后，這個「風險可控」如何說起呢？更荒謬的是，「風險可控」就可繼續寬松了嗎？「風險可控」難道就可搞「金融創新」了嗎？奧巴馬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是心不足而力有餘，可謂無知且無畏。鴕鳥政策自然有當下的好處，可以維持表面繁榮。但用政府債務堆積出來的繁榮是脆弱的，也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仁慈的父親，不應將輝煌留給自己，將問題留給子孫。或許，中國也只能在危機中變革了。

    有責任提醒，政府債務問題本質上是稅收問題，政府債務可理解為一種預徵稅賦。以債代稅，一般是不得已而為之，是為了應對突發性災難而采取的臨時性財政措施。美國政府悍然通過國債擴張方式增加財政收入，是非常危險的政治投機，他們將來會為此付出慘重代價。今天每一分錢的政府負債，必然會成為明天的國民稅賦。美國人藝高人膽大，依仗美聯儲高超的金融技巧，玩危險的國家財政游戲，那不是值得豔羨的事情。我們一定要明白，中國玩不起這種危險游戲，中國沒有金融「創新」的空間，我們必須老老實實地為人民服務。作為一個父親，絕不應留下一屁股欠債給孩子！

    筆者憂慮在於，如果中國政府債務問題惡化，我們是否可以像美國人一樣從容。我們的市場依然會平穩如常嗎？我們的社會仍舊能一如既往嗎？如果不能，那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呢？我們現在應該牢牢地抓住政府債務問題，政府債務問題絕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經濟問題，解決政府債務問題涉及到复雜的政治問題。其實，抓住關鍵的問題，所有的改革也就盡在其中了。盧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