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人民幣的匯率出現了讓人恐慌的下跌趨勢,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在12月8日暴跌225點至6.1727,創下四個月新低;9日開盤后繼續一路走低跌破6.2;12月19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報6.1205。自今年初以來,人民幣兌美元已累計下跌超過2%。市場在錯愕之餘,驚呼人民幣可能已滑入貶值通道。人民幣匯率下跌對中國經濟會產生何種影響?
專家表示,人民幣貶值本來意味著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價格相對便宜,從而增加出口,有利實體經濟。然而在目前很多人都不從事實體經濟的背景下,人民幣貶值在中國恐怕將造成資本流出、國內資產價值縮水,冲擊一線城市房地產等風險。另有專家表示,人民幣的貶值,是中國央行和美國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并且美國還強調人民幣被低估,貶值并不是長期趨勢。另外,俄羅斯的貨幣盧布在油價下跌的背景下瘋狂貶值,有論者提醒,中國應謹防由此引發的貨幣戰爭。香港商報記者 伍敬斌
1 、匯率跳水不一定是壞事
中國外匯交易中心公布的數據顯示,11月24日,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報6.1420,較上個發布日貶值33個基點。同日,銀行間外匯市場上人民幣對美元即期匯率報6.1417,大幅貶值168個基點,而這種貶值趨勢,一直持續至今。來自中國外匯交易中心的最新數據顯示,19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報6.1205,較前一交易日下跌10個基點。
在目前中國的公共話語體系中,似乎只有人民幣升值才是好事,貶值則是壞事,沒有面子。其實,這充分體現了美國「話語霸權」對中國人的潜移默化。匯率的漲漲跌跌非常正常,升值未必是好事,貶值也未必是壞事,就美國人的態度來看,他們是希望人民幣升值的。
從2000年年底到現在,14年不到,人民幣廣義貨幣存量净增長了9倍,從12萬億增長到120萬億,超過歐元區M2總量,是美國這個經濟大國的1.5倍。與此同時,人民幣不斷升值。有論者稱,這種對內貶值、對外升值,透支了人民幣原有的升值空間,已經讓中國貨告別了在國際市場上的黃金時代。事實上,今年以來歐美等國對華直接投資增幅明顯下滑,國際游客來中國旅游的人數也出現下降。而中國企業、個人到國外投資、旅游,則不斷創出新高。這些現象都是人民幣匯率高估的明顯證據。
中國外匯投資研究院院長譚雅玲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中國的匯率市場相對來說就不成熟,對待匯率的心態本身也沒有完全的放開,機制也不健全,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中國人對於人民幣匯率沒想透,但是美國人就想得非常透徹,美國國會到現在還在說人民幣被嚴重低估,仍在煽動人民幣升值,這是給中國火上澆油。人民幣升值了8年,但是中國接收了一個敗局,美國繼續煽動人民幣升值,與當年煽動日圓升值如出一轍。如果中國不加注意,恐得到比日本還要慘痛的教訓。
貶值利好實體經濟
譚雅玲并稱,人們對於人民幣匯率往下跌產生恐慌的原因在於中國的市場、社會、企業思路仍在投機獲利上。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提高生產力和發展實體經濟上,人民幣匯率并沒有作為企業發展、經濟發展的杠杆去調節,人們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如何對冲、如何套利。
她還說,人民幣貶值本身對實體經濟是有利的,對企業和產品的競爭力有提升。因為中國大多數產品都是低端消費品,人民幣貶值對於這類產品的銷路有幫助。但是近幾年來,中國的實體經濟不振,人們大多不從事此類工作了,并且,在前幾年人民幣升值的過程中,中國產品已有的出口目的地已經被擠壓,國際市場的慣性導致中國的產品很難再進入這些市場,所以貿易局面不樂觀,與中國本身的行為和杠杆的駕馭不當有關系。
2、貶值不會成為長期趨勢
簡而言之,人民幣貶值的好處在於外幣的購買力增強,意味著本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價格相對便宜,從而增加出口;同時,外國商品價格變得昂貴,進口就會減少。所以,人民幣貶值的結果是擴大了出口,抑制了進口,增加了貿易順差,促進了經濟發展。
而弊端在於,人民幣貶值對外會引起貿易摩擦,不利於國家經濟的穩定。貶值雖然會幫助出口企業因降低成本而存活下來,但卻很難以持久。此外,人民幣貶值將導致國內資產價值縮水,尤其將冲擊一線城市房地產。因為此前境外資金看好人民幣資產帶來的匯率升值和資產升值的雙重紅利,大量外資進入中國。而房產是外資進入比較便利的投資品種,所以成為外資扎堆的領域。一旦人民幣升值預期減弱,外資撤出,房地產的價格自然會受到影響。再有,人民幣的突然暴跌也會使股市動盪不已。
貶值趨勢未來臨
近期人民幣的走勢是否代表貶值周期的開啟?交通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連平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貶值不會成為長期趨勢。他說,美國加息在2015年很可能會出現,當然最終還是取決於美國經濟復蘇的情况,目前看來還比較穩。在這樣一種態勢下,美元升值的可能還是存在的,這就帶給人民幣一種貶值的壓力。美元和人民幣之間的關系很密切,人民幣在很大程度上是盯住美元的,美元跟人民幣之間的關系有兩層,第一層是美元升值,人民幣就有貶值壓力。但是由於兩者有一定程度的挂鉤,所以也不會出現大幅度的貶值。從近來央行中間價的確定來看,似乎中間價不太希望人民幣出現持續貶值,否則中間價不會持續往上走。
譚雅玲也不認為貶值趨勢來臨。她說,任何一個價格匯率都是曲線運行,別認為是貶值周期開始,有貶有升是未來的趨勢。可能有貶有升當中,貶值的幅度可能要大於升值的幅度。那與什麼有關系?8年過渡升值,自然要修復,過渡升值帶來的影響或帶來的不良結果,所以匯率是雙邊走勢,以貶值為主,不是貶值的趨勢來臨了。
3、央行退出常態干預匯市
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易綱昨日在北京表示,今年以來人民幣雙向波動彈性確實增加,央行正在逐步退出常態式的外匯市場干預,人民幣匯率可以在合理均衡的水平上保持基本穩定。
國際收支大大改善
近年來,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持續推進,匯率市場化、人民幣國際化步伐加快。剛剛閉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亦要求逐步實現國際收支基本平衡。
「匯率彈性的增加恰恰是促進國際收支平衡一個非常重要的機制」,易綱當日在2014-2015中國經濟年會上介紹,2007年中國國際收支經常項下的順差占GDP(國內生產總值)比重約10%,2013年已降到2%左右,國際收支平衡大大改善。
雙向浮動彈性加大
易綱分析,從供求關系上看,目前中國國內主體持有人民幣和美元等外幣的選擇更多,人民幣在過去一段時間單向升值的預期基本沒有了,市場供求更加均衡,人民幣基本上雙向浮動。
「從技術層面來看,今年以來匯率的彈性確實加大了,是雙向浮動」,易綱列舉數據稱,今年年初6.06元人民幣對1美元,4月至5月曾達到6.25元,9月人民幣又升值到6.1元左右,12月為6.22元,「雙向波動彈性確實增加了」。
從中國經濟的基本面看,易綱稱,雖然中國的貨物貿易是較大順差,但是服務貿易逆差與之相抵,經常貿易總體順差是比較小的;在資本項下中國資本市場對全球從長期看是有吸引力的;監管方面,中國加強了國際收支的統計系統,強化反洗錢、反恐融資、反避稅天堂的監管,也為進一步市場化、便利化奠定基礎。
人幣世界第二強貨幣
易綱介紹,截至目前,與年初相比,人民幣對美元波動了2%,而美元對歐元升值超過10%,對日圓升值超過11%,「人民幣相對全世界的貨幣是比較強的,可以說今年以來美元是第一強,人民幣在全世界是第二強」。
「從央行調控角度,央行在逐步退出常態式的外匯市場的干預」,易綱說。
易綱強調,人民幣雙向波動匯率形成機制大大市場化,「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人民幣的匯率可以在合理均衡的水平上保持基本穩定」。
4、保持匯率相對平穩
連平也表示,人民幣貶值,對於實體經濟,特別是中國的出口行業來說具有一定幫助。但是對出境外投資的人來說,人民幣貶值將給他們帶來很大損失,對外投資者都希望人民幣強勢。另外,貶值壓力很大的話,也會帶來資本流出,在目前經濟壓力比較大的情况下,資本不流出才是中國希望看到的結果,對於人民幣的貶值,央行肯定有底線。
連平還說,在美元兌其他貨幣升值的情况下,人民幣兌其他貨幣的有效匯率又可能是另外一種態勢。因為人民幣與美元的關聯,美元升值,可能會導致人民幣兌其他貨幣也有所升值,所以,未來中國除了要控制兌美元的貶值之外,還要控制住兌其他貨幣的升值。因此,保持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的相對平穩,對美元保持適度的稍有貶值,這種狀態是未來人民幣匯率有可能出現的。但是,貶值不會成為長期趨勢。畢竟,中國的國際收支趨向於平衡,情况較以前好轉,經常項的順差占GAP得比重只有2%,以前最高達到10%,同時,資本流動也改變了過去以流進為主,現在是流進、流出越來越平衡,直接投資有可能會變成净流出。還有,從貿易來看,經常項下有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經常項下之所以平衡占GDP比重不大,是因為中國現在的服務貿易逆差越來越大,商品貿易的順差最近也比較大,但是由於服務貿易的逆差也在增大,所以有了一定程度的對冲。
所以,連平認為,接下來中國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是,商品貿易順差過大。因為商品貿易順差過大,很容易引起其他國家對中國的詬病。就像美國,現在還在煽動人民幣升值。
他說,中國的貿易順差結構不合理,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十分大,整個商品貿易順差的85%是對美國的順差,而美國在全球貿易逆差最大的國家是中國,這會制約人民幣兌美元貶值的空間。這就必須想辦法促進對美國的進口,一個是減少中國對美國可能存在的貿易壁壘,刺激國內對美國相關的進口,近期國務院已經出台了相關措施促進進口;二個是打開美國對中國高技術產品出口的門,美國不願意出售高新技術給中國,這部分需要攻堅。
5、中國應謹防貨幣戰
在人民幣匯率下滑的同時,俄羅斯的盧布匯率也開始跳水,有論者將此二者聯繫起來,并提醒中國應警惕石油戰背后的貨幣戰。一般認為,盧布的貶值是由於全球油價下跌引起,雖然石油價格大戰有利於中國,可以讓中國每年節省數百億美元的支出,并且可以大大加快中國布局石油戰略儲備的步伐,但是在石油戰的混亂局面中,中國不能不警惕可能到來的貨幣戰、經濟戰。
該論者表示,面臨著美聯儲加息、美元走強、外匯市場迎來更多金融機構參與、市場對人民幣貶值預期以及穩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等多重因素的交織,也將使得央行在未來對外匯市場干預難度加大,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的幅度也將加大。
美銀美林最新發布「2015市場展望」報告顯示,明年全球經濟體將出現多重分化,主要表現為美國、歐元區、英國、日本的四大央行貨幣政策分化以及新興經濟體的增長分化。報告稱,美元強勢對於大宗商品和新興市場均有負面影響,但由於中國經濟正在大力推進改革,投資者仍然能夠找到大宗商品和新興市場的投資機會。
而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本月11日表示,美國將會在人民幣匯率、知識產權保護,以及國營業務等問題,繼續向中國施壓。這是美國再次瞄準人民幣的一個重要信號。
2015年保7或成問題
另外,由於美國加息的日子正在靠近,此前流入新興市場和商品等風險資產的資金正在回歸安全的美元資產,2014年美元的表現可謂一枝獨秀。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長率和出口疲軟,美國經濟漸漸復蘇的背景下,美元日趨走強,加劇市場對美元的需求,看空人民幣的投資者投機者亦在蠢蠢欲動,將人民幣拖入貨幣戰爭的市場暗流在出現。
石油戰、貨幣戰一旦擊倒了俄羅斯,中國面對的風險在加大。俄羅斯加大了對中國的油氣輸出,中俄經濟聯繫的密切度在加深,人民幣與盧布本幣的互換已經實施,若盧布崩盤、俄羅斯經濟崩潰,也將累及人民幣。在此種情形下,不能排除美國和西方趁勢發動對人民幣的貨幣戰爭,以貨幣戰、經濟戰大力打擊中國,讓中國嚴重受挫。對此中國不能掉以輕心。
另外也有評論認為,中國政府在托底油價,這反而說明通縮趨勢已非常厲害,發改委頂不住,才兩次上調成品油消費稅來彌補油價下跌,維持基本通脹。如果油價重挫帶動所有物價下跌,那通縮就很可能成為現實,2015年保7可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