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首位未成年人獲國家救助保護
深圳手術成功 小飛燕返京
5月11日，備受輿論關注的被解救兒童小飛燕在深圳完成治療后飛抵北京，結束了在深為期兩個月的治療。此前一直陷於乞討與被拯救之間的她，最終在公權力的介入與民間慈善機構的幫助下迎來了新生。值得一提的是，《關於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若干問題的意見（下稱<意見>）》的出台在其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小飛燕可謂被國家救助的第一個流浪乞討兒。種種跡象顯示，內地正試圖通過一系列舉措，來更好地救助那些自身權益受到侵害的孩子，包括根據情况剝奪監護人撫養權等救助保護機制正逐步完善。此外，官方機構的積極跟進和民間機構的積極參與，以及社會各界關懷力量的提升，令到仍處於水深火熱中的流浪乞討兒迎來了一線希望之光。香港商報記者 朱輝豪
深圳施援救治小飛燕
據悉，5月11日早間，來深圳治病已有兩個多月的小飛燕在護工阿姨的陪同下，坐上了從深圳飛回北京的航班。一直待在病房的她未感受深圳這座城市的繁華，就要回到最初救助她的北京未成年人保護救助中心去。
就在小飛燕離開深圳的前一天，本報記者前往她在深圳接受治療的醫院探訪并了解她的近况。今年10歲的小飛燕患有嚴重先天雙足畸形症、下肢肌肉萎縮、踝關節處神經性潰瘍和大小便失禁等重疾，近年又患有嚴重的腎積水，多年來她被所謂收養她的義父王軍帶到各地乞討，后被志願者發現并被救助至北京未成年人保護救助中心。
由於天生重疾一直未能得到有效的治療，小飛燕在被救助時情况已岌岌可危。得知情况后，深圳一家民營醫院向她及時伸出了援手，將她接到深圳進行全面的治療。據小飛燕在深圳的主治醫生肖傳國教授向記者透露，小飛燕在深圳經過前后5次手術，目前恢復情况良好，如果后期調養適當，她將可以恢復到一個很理想的狀態。
「小飛燕僅在出生幾個月后做過一次手術，這10年間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幸好小飛燕這次得到了及時的救治，如果仍像以前那樣在外面跟隨王軍到處乞討為生的話，其存活恐怕很難超過1年。因為患有嚴重腎積水，小飛燕如果不進行手術，將會引發嚴重的腎衰竭或尿毒症，而且可能由此引發多個器官的相繼衰竭，進而嚴重威脅到生命。」肖教授不無感慨地說。
記者在醫院看到，小飛燕長得非常可愛，也是一個非常懂事和有禮貌的小女孩。她燦爛的笑容給記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貧窮和疾病似乎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諸多磨難反而造就了一個更加堅強樂觀的小飛燕。在深圳住院期間，小飛燕由北京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安排的一位護工阿姨全程照料著，而治療所需費用則由天使媽媽慈善基金會和民政部共同承擔，肖傳國醫院也盡可能地對其醫療費用做出相應的減免。術后小飛燕暫時回到北京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靜養。
跟隨「養父」十年乞討
據「小希望」之家創始人、作家陳嵐透露，不具備收養條件的河南人王軍聲稱於2004年在上海火車站附近撿到小飛燕，這10年來王軍一直帶著小飛燕輾轉上海、三亞、武漢、哈爾濱等地乞討為生，使小飛燕失去了她這個年齡孩子本該有的正常生活。
在全國各地流浪的這對「父女」非常惹眼，由於小飛燕腳踝處有非常明顯的神經性潰瘍，因此被人懷疑是受到王軍的虐待。雖然王軍表示并沒有虐待小飛燕，但他多次違背與志願者間達成的承諾，繼續帶著小飛燕在各處乞討，志願者捐助的治病錢亦去向不明。
小飛燕被「小希望」之家青少年關愛中心的志願者於去年12月23日從所謂的養父王軍手中解救出來的，當日志願者與王軍為爭搶小飛燕發生了冲突。事件的起因是，山西一家青少年關愛中心與王軍簽訂了「寄養」協議，欲救助小飛燕，但就在協議即將實行時，王軍卻突然反悔，想帶孩子離京返回河南老家，而后被志願者在北京西站撞見，雙方就孩子去留問題發生了肢體冲突。一名志願者被情急之下的王軍打傷后報了警，之后在警方的協調下民政部介入，最終接管了亟需治療的小飛燕，并相繼安排小飛燕在北京幾家醫院進行治療，隨后於今年3月10日轉到深圳肖傳國醫院就診。
受侵犯孩童亟待保護
小飛燕的命運扭轉得益於民間兒童救助志願者的幫助，慈善機構資金的支持以及公權力的介入。從此，小飛燕終於可以結束以前那種充滿不確定性的流浪乞討生活。小飛燕的身世是不幸的，而得到救助的小飛燕無疑又是幸運的。
內地未成年人權益被侵害的惡性事件頻發，正引起社會高度關注。小飛燕權益受侵害并非孤例，她不過是社會上千千萬萬個權益被侵害孩子中的一個。社會上有著類似小飛燕遭遇的不幸孩子不在少數，那些一出生就因患有先天性疾病而被家人遺弃，以及慘遭人販子荼毒的孩子可謂不計其數。社會上諸如此類虐待、侵犯、利用孩子的事件并不鮮見，先天缺陷和后天被致殘的乞討孩童經常見諸街頭。那些專門利用傷殘孩子進行街頭行乞的違法犯罪人員。以及其背后龐大的組織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懲治，導致類似現象的長期存在，一直為社會所詬病。
社會救助機制的缺失，相關法律法規的不健全，以及社會關注度不夠，致使千千萬萬個「小飛燕們」一直處於被社會拋弃的邊緣。因此，推動國家立法、救助被虐待被侵害的個體兒童，成為當下最為迫切的社會行動。
未成年人保護機制確立
保護未成年人權益正引起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事實上，就在小飛燕被志願者救助的同一天，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公安部、民政部聯合印發《關於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若干問題的意見（下稱<意見>）》，規定自2015年1月1日起實施。《意見》所稱監護侵害行為，是指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性侵害、出賣、遺弃、虐待、暴力傷害未成年人，教唆、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違法犯罪行為，脅迫、誘騙、利用未成年人乞討，以及不履行監護職責嚴重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等行為。
中國社會事務司司長張世峰在今年4月應邀出席全國婦聯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研討班上表示，研究制定《意見》，細化未成年人監護干預和臨時安置措施，明確監護侵害事件干預處置流程，確定監護資格轉移標準和程序，建立行政干預和司法裁判銜接機制，具有明確、充足的法律依據，是有法可依的。總體看，《意見》確定了「公安出警、處置、帶離，民政接收、臨時監護、調查評估、起訴、安置，法院受理、審理，檢察院監督」等核心環節和關鍵流程，建立了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的跨部門協作體系，確立了未成年人行政保護和司法保護有序銜接的工作機制。
2015年是全面依法治國的開局之年，《意見》也可謂適時而生，對「小飛燕」們來說更是「及時雨」。小飛燕也是被國家救助的第一個孩子，具有一定的象徵性意義。不具備收養條件的王軍已被相關部門剝奪了對小飛燕的監護權。陳嵐對國家能夠適時出台保護救助兒童的《意見》非常赞賞，她表示這給了從事兒童保護工作多年的她和志願者們極大的鼓舞和支持。陳嵐指出，《意見》對孩子來說可以說是一個大大的福音，國家層面給予的強有力支持，將使得兒童能夠得到更好的救助和保護，也會激發出社會更多的關愛群體參與進來。「這次出台的《意見》還是比較完善的，它所涉及的範圍以及對有關部門職責的規定是相當詳盡的，是司法很了不起的一個進步。」陳嵐說。
剝奪丐頭監護權 難在舉證
就小飛燕事件而言，此前困難之處在於無法界定孩子最終撫養權的歸屬問題，《意見》對這方面作出明確規定。《意見》規定有7種情形法院可以判決撤銷其監護人資格，其中一條是：脅迫、誘騙、利用未成年人乞討，經公安機關和未成年人救助保護機構等部門3次以上批評教育拒不改正，嚴重影響未成年人正常生活和學習的。
此前，最高法院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研究室胡雲騰曾指出，規定這些剝奪監護權秉承了3個原則，一個是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一切要從未成年人的權益考慮，工作宗旨是：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為了一切的孩子。要把民法通則和未成年人保護法落到實處。考慮到這項規定與傳統觀念還有一些不一致的地方，這項制度必須要審慎行使。確實需要依法剝奪的才依法剝奪，同時對那些進行批評教育、處罰以后能夠改正的，能夠再次履行監護人職責的，在一年內根據他的申請依法可以恢復監護人資格。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那些被「丐頭」利用來行乞的孩子或將得到很大程度的一個保護，因為「丐頭」的監護人資格終將被剝奪。但這里衍生出的一個問題是，3次以上的鑒別和判定，以及乞討孩子與監護人關系的確定問題，在實施過程中還是存有一定的困難。陳嵐坦陳，這個實施起來確實存在一定的困難，這要求包括廣大志願者在內的人員對從事組織未成年人街頭乞討的實際控制人進行舉報，只要遇到兒童街上乞討的就報警，這些人到了派出所要被強制抽血驗DNA，留下筆錄資料，并在全國公安系統聯網的情况下進行信息的對比和甄別，最終作出決定，但實際的困難在於并不是每次類似行為都會有人報警并且留下相關信息。
「針對以上問題，我們機構今年要做的一個主要工作就是發起大規模協同打擊利用孩子乞討的活動，發動各地的志願者走上街頭，對這種惡劣行徑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當發現滿3次記錄的，將與民政、村委會居民會等一起協同合作，充當起訴主體來剝奪他們的監護權。」陳嵐說。
保護未成年人國家有責
據了解，以往這方面工作并沒有引起有關機構和人員的足夠重視，而且在實施的過程中具有很多的不確定性。《意見》出台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無疑是實際操作中如何更好、更有效地把其中作用發揮出來，克服實際操作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正如張世峰所言，未成年人是全社會的共同責任，這項工作還處於起步探索階段，有很多開拓性的制度設計和全新的工作任務，涉及多個工作環節和多項保護措施，需要跨專業、跨部門、跨地域的協作與支持，而民政部門職能和工作能力有限，還需要充分發揮相關職能部門、其他有監護資格人員和社會各方面力量的作用。
陳嵐亦指出，兒童保護領域在中國還處於一種比較初級的階段，許多地方還需要向美國和香港等國家和地區學習，包括組織基層人員進行培訓學習，并且在具體實施過程中需要各方人士的互相積極配合。對於不足之處，需要各方以一種積極的姿態共同去克服。陳嵐表示，正因為以往有關部門的不重視和打擊「丐頭」等違法人員力度的不夠，才造成社會上傷害孩童的事件頻頻發生。尽管未來更多不合法的未成年人監護權被剝奪后，將釋放出救助和保護孩子的巨大需求，但相信作為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完全有能力在這方面做得更好。
記者手記
愛心與法制缺一不可
小飛燕雖歷經患難，遭遇疾病折磨，但最終得到了很好的救助，相信成功完成手術的小飛燕是懷著感恩的心離開深圳這座城市的，也是懷著對未來新生活的憧憬回到北京開始新的生活。
據記者了解，北京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是小飛燕暫時的居所，往后她可能會在兒童福利院生活、學習。此前一直帶她輾轉全國各地乞討的養父王軍對她也算挺好，并沒有虐待她，在這個層面上來講，心理上留下的創傷可能并不深，通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加以合適的心理輔導，應可以走出陰影。小飛燕無疑是幸運的，而那些依然掙扎在水深火熱中、深受疾病折磨和遭受人為侵害的不幸孩子們，正期盼著社會各界人士的救助和關懷。
小飛燕事件折射出的是這個社會陰暗和慘烈的一面，但同時也讓人看到了社會中大大小小的關懷力量正在冉冉升起，無論是官方機構的積極行動，還是民間慈善機構的支持，都將給需要救助和保護孩子帶來很大的福音，一些愛心團體所抱有的憐憫和仁慈之心，或許是正處於不幸處境中孩子的一線希望之光。另外，未成年人行政保護與司法保護協作機制的完善，以及政府機構和民間慈善團體往后更密切的合作，將使得侵犯未成年人權益的行為大大減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