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社會反對特朗普的聲勢,并沒有因為特朗普在共和黨初選中的早早勝出而消停,反而有點變本加厲的趨勢。從政治光譜上看,反對特朗普的主要是三類人:第一是冷戰后日漸左化的認同者和維護者;第二是全球化和目前世界格局的構建者和維護者;第三是在日漸左化的政策下的最大權利和福利得益者,此類包括穆斯林移民、少數族裔、各種非正常性取向者和非法移民。反特朗普的最新進展是,新墨西哥州的墨西哥非法移民高舉墨西哥國旗進行暴力抗議,另外就是400名作家發布聯署請願書反對他成為總統。但是筆者以為,不管他能否成功入主白宮,「特朗普主義」都會成為一種對抗目前歐美高度左傾化的普世價值的意識形態,而全球化和全球格局也很可能也會迎來一波「特朗普震盪」。香港商報記者 龍鎮洋
人權政治已成票房毒藥
表面看,尽管反對特朗普的人很多,而希拉莉則是中規中矩的民主黨人,是八面玲瓏的精緻的政治正確者。但全面地看,希拉莉并沒有多大的勝算機會,直到現在也沒有足夠的民意優勢,把民主黨內的「社會主義老頭兒」桑德斯淘汰出局。雖然桑德斯獲得民主黨內的代表人票少於希拉莉,但在總票數上,桑德斯其實比希拉莉多不少。在全國性的民調當中,不同機構的結果懸殊很大,特朗普和希拉莉各有領先的情况。
奧巴馬LGBT政策引發政治風波
結合前面情况和目前歐美的特殊的社會背景,大體可以說,希拉莉勝出的幾率非常低。
今屆選舉,是白宮的換黨期,民主黨已經執政8年。從美國歷史規律看,除非有非常特殊的原因和機緣巧合,否則換黨期的選舉一般都會按部就班地換掉白宮主人的黨籍。奧巴馬,作為第一位當選的非白人總統,不管本身政績如何,都算美國民主政治的一個歷史性突破,一個里程碑性事件。不過,奧巴馬的當選,可能也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美國民權運動以來,特別是冷戰結束以來,歐美社會所形成的政治正確,到了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可以說達到巔峰。奧巴馬,作為代表美國意識形態左派的民主黨人和少數族裔的代表,執政的8年當中,也繼續大力倡導和推動美國社會的意識形態左傾,并出台了更多有利於少數族裔、女權主義者、各種非傳統性取向人士和非基督教人士的政策,還因促成同性戀婚姻合法化榮登LGBT(即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人和跨性人)雜誌《out》封面。
但是,人是很難被滿足的,要討好所有人,更是不可能的任務。保障少數特殊群體的權利,本來是普世價值的道義優勢,但是少數特殊群體也是人,也有得寸進尺、得隴望蜀的貪婪天性。於是乎,在奧巴馬執政期間,聲張權利的活動越發頻繁而活躍,在政治正確呵護下的人權碰瓷活動氾濫成災,以至於整個傳統社會和絕大多數人已經不堪其擾、難耐其煩。其實奧巴馬本人,也遭遇這樣的尷尬情况。去年5月,奧巴馬當天在白宮發表演講,聲援LGBT人群,不料被一位名叫古鐵雷斯的變性人女人(非法滯美的拉美裔非法移民)多次無理打斷,最后不得不讓保安人員驅逐。這樣一個身份和地位的人,竟然敢如此冒昧地大鬧美國總統俯,打斷總統為自己所在的群體所發表的演講。由此可見,人權活動在美國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的界限。
在奧巴馬的支持下,轟轟烈烈的LGBT利運動,終於在今年引發共和黨和宗教領袖的強烈反彈,并演變成了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的政治風波。
今年3月,北卡州共和黨籍州長麥克羅里將州議會通過的HB2法案簽署為法律,禁止跨性別者按照自己認同的性別選擇洗手間,也不允許地方政府頒布保護LGBT群體的反歧視法規。而密西西比則將在今年7月實施一項被稱為「宗教自由」的法律。這項法律實施后將允許公司和宗教團體拒絕為LGBT群體提供服務,包括諮詢、婚禮計劃、收養小孩等。除了這兩個州之外,美國全國還有22個州超過100項法案正在等待投票,這些法案都會對LGBT群體造成影響。
北卡州府的行動,引發了反彈。包括體育明星米高·佐敦、布魯斯·斯普林斯汀在內的眾多歌手,以及Face-book CEO馬克·朱克伯格、Twitter兼Square公司CEO杰克·多西、蘋果CEO蒂姆·庫克、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Salesforce CEO馬克·貝洛夫、點評網站Yelp CEO里米斯托普爾曼等多家知名公司高管都發表聲明或者簽署公開信抗議和批評北卡政府。奧巴馬政府的司法部也聲明,北卡的法律已經違反聯邦法律,因此不得執行,否則將面臨喪失聯邦政府補助的風險。
票房利器變票房毒藥
不過,北卡州長并不屈服,而是針鋒相對地發起了對奧巴馬聯邦政府的反擊。同時,也有大量的政界、宗教界人士支持北卡州政府,并嚴厲批評奧巴馬政府過渡利用人權為政治服務。民主黨的激烈批評者、前總統里根的顧問馬克列文說:「奧巴馬政府,讓美國人上洗手間都成了一個頭疼的大問題。」列文背后,除了共和黨支持者,也有大批虔誠的宗教界人士和高度重視正常家庭價值的普通人士,他們惱恨、厭煩的不僅是奧巴馬,而是整個民主黨所代表的政治取向,當然還有作為今屆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希拉莉。
特殊群體的人權政治,一直是民主黨主打的票房利器,但執政8年的奧巴馬政府顯然已經過渡透支了這一傳統政治資產,反而成了希拉莉手中的票房毒藥了。這一現象,其實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被絕大部分主流精英唾弃的特朗普,能夠在初選的民意中一路過關斬將、橫掃千軍。因為,在那麼多共和黨的候選人當中,只有特朗普選擇了政治不正確,并成為了在政治正確中沉默的大多數所忠誠的代表。這一邏輯,在對陣希拉莉的大選中同樣適用。
希拉莉難逃杰布敗局
在本屆候選人的競逐開始之前,絕大部分的美國政治評論員都認為,這場大選是布殊家族與克林頓家族的政治對決。這是非常符合傳統的分析,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杰布布殊與希拉莉都是一對門當戶對的政治對手。從政治經驗、背景、人脈關系、個人能力、形象和競選資金等方面綜合看,杰布無疑是共和黨十幾位候選者當中綜合實力最強的。特朗普,則幾乎被看成是一個陪玩的攪局者。
政治資本不能定勝
但是,攪局者特朗普很快就憑藉著自己的政治不正確,遠遠超越了、并早早淘汰了綜合實力最強又溫文爾雅的杰布。杰布的失敗,說明政治經驗、人脈關系、個人能力、形象和競選資金,根本不是選舉政治的關鍵因素。美國的政治選舉,歷來都是千變萬化無規可循,不同時期、不同的政治氛圍決定著民意的不同偏好。
希拉莉所具備的資本,杰布同樣具備,除了希拉莉多了一張女性的牌。但女權牌,作為人權牌的一部分,早被奧巴馬過度透支,玩成了票房負資產。尽管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對個別女性,確實表現得極端的政治不正確,甚至說言語上很粗鄙了,但這并不影響女選民對特朗普的支持。反感希拉莉的女權主義則在社交媒體上,大肆攻擊希拉莉丈夫克林頓過往的性侵史,以及希拉莉在女權問題上的虛偽。
盛名之下的杰布,在共和黨內的初選中,不僅輸給了特朗普,也輸給了另一位反建制的候選人克魯茲,輸給了杰布在政壇的徒弟盧比奧和外科醫生卡森。與特朗普最接近的是同樣反建制、同樣被共和黨視為异類和眼中釘的克魯茲,不過克魯茲主導的是美國保守主義更核心的兩張牌--美國憲法和基督教信仰。這種原教旨主義的保守主義,注定是曲高和寡,不適合大眾民主。不過,共和黨初選能夠出現這樣的牌局,已經非常清晰地說明,目前美國的社會情緒和選民心理偏好--反建制、反精英、反日漸左化的政治正確。在這樣的背景下,綜合實力最強的杰布,幾乎成了最不受選民待見,他的選舉成績與他的綜合實力反差最大,他的結局,完全配得上「罕見的慘敗」。
草根擊敗精英有先例
反建制、反精英,是美國民主政治源遠流長的傳統。
其實8年前,希拉莉和奧巴馬對陣的結果,已經屬於此類情况。而更早更經典的案例,則是約翰·昆西·亞當斯與安德魯·杰克遜在1828年的對陣。亞當斯,比今天的杰布和希拉莉更精英,也更有實力。他是美國第二任總統的約翰·亞當斯的長子,是最后一位國父級總統詹姆斯·門羅的國務卿,還是當時在任總統。
與亞當斯對陣的杰克遜,就是那個年代貨真價實的草根男。草根出身的杰克遜因為脾氣火爆易怒,所以在政治精英中也素有惡名,某種程度類似今天的特朗普。
杰克遜的政敵之一,曾為1824年大選之副總統候選人的艾伯特加勒廷批評杰克遜,「因不當的軍人氣息,習慣性漠視法條與憲政條文,而不適任公職。」當時德高望重的前總統托馬斯·杰弗遜對他的評價也很差:「我對杰克遜將軍任職總統之前景感到驚恐。就我所知,他是最不適合擔當此職者之一。他對法條與制度少有重視,而實際上他是個稱職的軍事首長。他火氣冲天。在我任議長時,他是個參議員,因脾氣急躁,他就是不能條理分明地說話。有太多次,我看他是想好好的講,卻因為狂怒而嗆咳。他的火氣現在無疑是小多了;自我認識他起,他就一直試著控制自己的脾氣,但他實在是個危險的人物。」
尽管被政治大佬和精英都判了「政治死刑」,但是經過兩屆的選戰對陣,杰克遜還是依靠選民的選票,顛覆了建制精英的看法,成功入主白宮。
希拉莉陣營目前最大的優勢,與其說是她在國務卿任上的政績,不如說是主流精英和建制政治大佬對特朗普的各種恐懼。然后,這也恰恰是特朗普最大的競爭優勢,精英和政治大佬的反對聲音越多,他的民意支持度就越高。到5月26日,他憑藉1238張代表人票,毫無懸念地鎖定了本黨提名。而希拉莉還需78位代表的支持才能鎖定提名所需的2383張代表票。另一方面,希拉莉的「郵件門」還是一個未引爆的炸彈,尽管她努力淡化問題的嚴重性,但共和黨掌控的參眾兩院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全球化面臨特朗普震盪
參選以來一路來都不曾正經的特朗普,4月27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的五月花酒店,第一次非常正式地發表了他的外交政策演講,全面闡述以「美國第一」為核心訴求點的「特朗普主義」外交政策。
特朗普稱,歐洲國家、日本、韓國等美國的盟友應當為他們的防務承擔更多費用,還警告稱他會從美國駐日本的基地撤軍,并考慮日本和韓國是否應當擁有核武器的事宜。他還揚言要控制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稱他會威脅對中國商品課以重稅。他還說要廢掉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定(TPP),然后再重新進行談判。
特朗普主義引發爭議
這個「美國第一」的特朗普主義外交政策演講,除了激發歐美政治評論家的批評之外,也在全球外交界引發了特朗普主義冲擊波。
日本駐美國大使佐佐江賢一郎在特朗普的演講后稱,認為美日同盟是日本搭便車和「美國優先」立場是危險的。他說:「在美國總統選舉中,出現了美國是否將持孤立主義立場的觀點。我希望看到美國強大,有穩固、堅定的立場,而不只是考慮美國。」前美國駐北約大使、現任芝加哥全球事務理事會主席達爾德爾與布魯金斯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卡干在布魯金斯研究所最新期刊發表文章稱,美國無法承受終止全球領導角色的代價。如果國際秩序崩潰,美國也不會幸免。在21世紀,海洋不再是安全屏障,邊境高牆也不能提供安全。就算撕毀貿易協定、構築商務壁壘,把美國從國際經濟中隔離,也不能給美國帶來安全保障。
其后,包括詹姆斯·貝克、約瑟夫·奈和弗蘭西山福山,也都對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發出危險警告。當然,也有一直比較支持他的人物,比如共和黨前眾議院議長紐特金里奇、最著名的保守主義者和前總統參選人帕特里克布坎南。對於特朗普的异軍突起,布坎南甚至异常興奮,他把特朗普視為自己的隔代知音和精神替身。特朗普所說的觀點,就是布坎南在過去二十年所努力倡導的。在特朗普發表了「美國第一」的演講之后,布坎南也發表自己的文章《終於,「美國第一」了》(At last,American First),可見二人之惺惺相惜。
孤立主義利好中俄
不過,真正的元老詹姆斯貝克在美國國會做聽證的時候,就認為,特朗普的外交政策會令全球局勢更加不穩定,當然他并不認為,美國和歐洲和日韓等盟友就費用分攤問題談判是非理性的。貝克,是共和黨的外交元老,是布殊父子的核心智囊,蘇聯解體的時候,他是老布什的國務卿,被美國《時代》雜誌稱為敲碎蘇聯的「天鵝絨鐵錘」。貝克被認為是冷戰后全球秩序的重要設計師和全球化的推手,所以對於特朗普的孤立主義自然是不會認同的。特朗普為了獲得共和黨大佬的支持,先后拜會了基辛格和貝克。不過,他們會面的內容一直沒有見諸媒體。
約瑟夫·奈是克林頓和奧巴馬政府重要的外交智囊,他先后兩次撰寫文章批評特朗普危害美國的軟實力、弱化美國的國際地位。他認為,忠誠互信的盟友是美國能夠主導全球秩序必不可少的寶貴資產,但特朗普卻把盟友當成了事事都斤斤計較的生意夥伴了。他說,真正的危險不在於特朗普入主白宮后會實踐他的諾言,而在於他力求入主白宮所拋出言論所造成的傷害。他認為,優秀領導人應該幫助美國人認清楚美國所代表的價值觀。從這個意義上講,特朗普已經失敗了。
弗蘭西山·福山某種程度上承認特朗普所大肆渲染的美國政治焦慮和危機感,但對於特朗普的評價卻非常低。他認為,特朗普唯一合適的類比對象是意大利的貝盧斯科尼,一個生活上的花花公子式人物,總能靠出格的言行吸引媒體,但在解決實際問題上一事無成。
不過,對於中國和俄羅斯,特朗普的孤立主義倒未必是壞事。特朗普和普京之間,一直在社交媒體上隔空互相表揚,當然這是多少帶著娛樂成分的。但日本方面卻無法娛樂地對待特朗普。前日本外交官宮家邦彥說:「如果特朗普成為總統并奉行他自己的外交政策,美國將不再是太平洋大國,這就是最終結果。這并非我們將奉行『日本優先』,而是如果美國離開,將會出現真空……而中國將會設法填補。這對於美國的所有盟國而言將是一個生存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