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是香港回歸20周年,也是第五屆特首選舉年。出現在這樣一個特殊時間節點的《香港家族》三部曲,通過細味一個尋常香港家庭20年間一張飯桌上的三餐飯,折射出大時代風雲變幻下普通人的悲歡離合,它的格外為人關注不難理解。剛剛過去的香港藝術節特別邀請舞台劇獎最佳編劇龍文康執筆、炙手可熱的舞台劇導演方俊杰執導,更邀得潘燦良為三劇的核心演員,加上葉進、劉雅麗、黎玉清、蔡運華、楊偉倫、楊淇、黃呈欣等出色演員配搭,三個年代的故事《香港航天員》、《留住香港》、《香港人太空》既獨立成篇,又相互關聯,交織成波潮起伏、月缺重圓的香港人回歸前后的心路歷程。香港商報記者金敏華
在不久前的第45屆香港藝術節中,這三齣藝術節委約的戲劇作品贏得滿堂彩。其實早在預售期間,如以售出門票數量作統計,今屆藝術節十二大最受歡迎節目排第一位的就是《香港家族》三部曲,赫然與德國重量級巴伐利亞國家芭蕾舞團的大型舞劇《舞姬》、編舞大師翩娜狺包殊烏帕塔爾舞蹈劇場的《穆勒咖啡館》及《春之祭》以及由三藩市歌劇院及香港藝術節聯合制作的全新歌劇《紅樓夢》等同列。不過,當時龍文康即話,自己對這一結果「未至於驚訝」。不但是因為「有藝術節這三個字好像票房就不需要擔心」,更主要的是「其實真的不是演很多場,每齣戲8場,一共24場,很少啊,少的不得了!加上劇院座位也并不多,要滿座的話不是很難。」
大時代中的小家庭
但或許并不如此簡單。2017年是香港回歸20周年,也是第五屆特首選舉年。出現在這樣一個特殊時間節點的《香港家族》三部曲,通過細味一個尋常香港家庭20年間一張飯桌上的三餐飯,折射出大時代風雲變幻下普通人的悲歡離合,它的格外為人關注其實不難理解。
尤其是,「返屋企食飯」被視為香港家庭的指定動作,甚至是庶民社會的「香港核心價值」表徵。龍文康又特意選取這個有老、中、青三代的家庭,在回歸前的1996年、沙士(SARS)后的2004年以及最新特首選舉年的2017,每年一次同台食飯:潘燦良飾演的家中長子黃秋榮移民加拿大前,和家人吃餞行飯;回流香港后,回家「做冬」;今時今日,年近六十的他已成為特首選舉委員會的一員,兄弟姊妹再聚首分享大閘蟹。一家人聚散離合間的三餐飯,寫盡港人面對生活重大變遷的矛盾心情與思想冲擊,三個年代的故事既獨立成篇,又相互關聯,勾勒出一代港式家庭的生活變遷和情感軌跡,儼然成為回歸二十年的「迷你史詩」。
俯拾皆是的不完美
長達六小時的三部曲結構當然是香港舞台上難得一見的大手筆,龍文康承認最初在2015年年底獲藝術節邀請撰寫劇本時,「好興奮好興奮」,「不是因為三部曲,或者說它的scale大小猁猁其實規模也不算很大,每部做七場,其實好短的,而是我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那就去做了。」
龍文康素來對家庭故事特別有興趣雖然不是唯一,但卻是最觸動他的題材之一。「在家庭故事上我有甘想尋找,所以只花了兩個星期就把故事大綱寫出來,他們覺得ok,再過兩個星期人物和每一拍的故事線索都出來了,他們就說你快點寫啦快點寫啦。我其實很奇怪,我在一個健康家庭成長,我最細,雖然不是很有錢,但是我想做的事、需要的東西家里都會滿足我,長大后,我卻一直覺得在家庭上我有所缺失,你既不是working family,爸爸媽媽又沒有離婚,也沒有成日吵架,我就在那里琢磨究竟我為什麼會這樣想,為什麼我會對家庭這件事覺得有所缺失?這當然是很自我的事,我就通過寫作一路一路去找,這個尋找還未有答案,我在創作中不停地問我自己,究竟是缺失什麼東西呢?四十幾歲的人了,還在那里說家庭缺失,好像變成一個藉口,但我確實覺得我有些東西缺少了,可能是某些關系我沒有,這當然是比喻,所以我有興趣去寫家庭故事,其實不過是去發掘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也因此,龍文康創作的家庭故事幾乎都有缺失,放在現今社會,這樣的故事其實俯拾皆是。
健忘的人啊請記住
他挑選的三個年份:1996、2004及2017,與香港命脈的關連,無須多作解釋。出乎意料的是,龍文康說:「如果再給我選,我不會選2017,因為我不知道接著會發生什麼事。過了2016之后,我就知道如果再做香港三部曲,我不會撿2017我會撿2016,其實這正是我之前兩部曲的脈絡,不會撿1997,不會撿2003,我會撿前或者后。2016整個世界出現大變化,特朗普上台、脫歐珥珥好多好多事情發生,往后,我們一定會記得2016,一定會有人研究這一年出現的這些變化,而外邊的變化很可能影響到香港的人和家庭。」
香港人善忘。不說遠的,幾個月前的海底隧道港鐵縱火案已被人淡忘。「這個也是香港的特色,過去了就過去了,很普遍。」龍文康舉例道:「經歷沙士后,2004是怎樣的呢?其實我們不太記得,我特地選擇2004,不談2003,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強烈印象,似乎沒大事發生,但其實很無力,當你回望,整個市道;可又說不出如何無力,日子還不是這樣過?2004年又開始有自由行,所以很快就沒事了。」有些事不刻意去想不去提,真的會消失。龍文康希望此劇能
令觀眾想起自己曾經歷怎樣的時代。
其實在生活細節上捕捉時代氛圍,最考功夫。正如有人所言,香港家族「并非一個獅子山下的故事去回顧甘簡單,劇本并非想象中尖銳和激盪,龍文康選擇了平庸百姓經歷的事,希望在平實經歷里細味和我們當時當刻在香港與環境的關系。」
這并不意味著他不屑獅子山下精神,「絕對不是」,龍文康正色道:「也不是質疑現在是否還要提獅子山下精神,僅僅是,好多人已經寫過,作為創作人,希望有新的角度新的看法新的方向,這個是刺激來的嘛。我知道做某些事一定會有集體回憶,如果是電視電影,你要考慮的事比較多,但舞台劇,只不過做四五場,我都要顧及觀眾會不會去集體回憶,又或者希望他們怎樣怎樣,所以就怎樣怎樣,我就覺得其實不需要這樣做。如果來看這四五場舞台劇的觀眾想聽獅子山下精神,就去聽香港電台好了,為什麼還要進劇場?我會覺得,不止只有獅子山下,還會有其它的有意思的象徵,或者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