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枝木偶戲深井獻技 臨「無後」絕境 玉梨春劇團力撐到最後
鐵枝木偶撐起一台戲。只有生果箱面積般大的舞台配上潮州繡品的裝飾，套上三根鐵枝的木偶，在藝師的雙手靈巧擺動下活現一個個家傳戶曉的故事、栩栩如生的人物，曾令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觀眾看得陶醉。但九十年代隨觀眾對娛樂口味的轉變，令市場萎縮。如今許多鐵枝木偶劇團早已「散band」，香港僅存玉梨春潮劇團仍堅持演出。玉梨春班主鳳姐嘆惜鐵枝木偶在香港發展和傳承困難重重，她堅持演出只因是丈夫的遺願。
香港商報特約記者 梁美儀
已約定來年盂蘭節演出日
中國木偶戲根據形體和操作技巧不同，約分為以下幾類：提線木偶、掌中木偶、杖頭木偶、鐵枝木偶和皮影戲。本港二十年代已有木偶戲演出，並大盛於七十年代。五大木偶戲中，鐵枝木偶與其他四類最大分別是：一，鐵枝木偶戲因流行於潮汕一帶，又叫潮州鐵枝木偶，其演出劇目與傳統潮州大戲相近。二，鐵枝木偶的偶身一般只有8至12吋，所以操縱者需要盤膝而坐。三，雖然戲棚大，但舞台面積小至一個生果箱大，背景用微型的一枱兩椅擺設。一般戲棚多以潮州繡品作裝飾。
8月25日玉梨春潮劇團為荃灣深井潮僑街坊盂蘭勝會演出《樊梨花》。鳳姐即張玉鳳一早到來為晚上演出打點。鳳姐對記者說，在深井演戲是機緣巧合，今年已是第6個年頭。6年前深井潮僑街坊想在盂蘭節做潮州鐵枝木偶戲酬神，當時以為香港的鐵枝木偶劇團已全部解散，問鳳姐可否幫忙「搭路」搵內地劇團來港演出，鳳姐說內地劇團來港申請工作證手續繁複，距離酬神時間太短應趕不及，傾談之下才知道玉梨春在上水古洞20多年來慶祝觀音誕時仍有演鐵枝木偶，所以一拍即合，合作到現在，記者訪問期間雙方已約定2019年盂蘭節的演出日期。
做戲60年 為丈夫堅持演出
鳳姐談到玉梨春至今仍演出是與其丈夫遺願有關。她的丈夫陳對長自小在潮州學做戲，年輕時已在鄉下組班，1950年來香港生活。最初於上水古洞做潮州大戲，到六十年代向外招生，當時只有14歲的鳳姐去應徵學戲，每天早上5時開始練唱曲，然後學走台步及功架等，她記憶力強，曾經三晚要做的五部戲，她只用三日時間便排練成。17歲就嫁了當時戲班的導演即後來的丈夫。她至今已做戲60年。丈夫多做丑生，她當花旦，當盂蘭或重要節日是潮州大戲旺季，各班都搶演員，搵不到演員時，她曾一晚要扮十一個角色，包括反串做小生。
到了1976年，鳳姐的丈夫組成香港玉梨春潮劇團演潮州大戲。七十年代末期木偶戲在香港遇蓬勃期，玉梨春便開始演潮州鐵枝木偶，當時請了四個專業操控鐵枝木偶的師傅，可謂盛極一時。鐵枝木偶一做便40年，其間三個師傅離世，現時逾80歲的馬師傅耳聾也不便與人溝通。鳳姐的女兒自小已學演潮州大戲，所以學操控鐵枝木偶更易上手，三女陳育青最得馬師傅手藝真傳。
有戲曲基礎才可維肖維妙
2009年丈夫去世前，千叮萬囑鳳姐，玉梨春一定要堅持演出，「桐油埕始終都係裝番桐油」。鳳姐答應丈夫會堅持下去，直到自己做不到為止。雖然三個女兒各有工作，但為實現母親心願，都抽時間演出。當問到若鳳姐真的不能再做，幾姊妹會否繼續下去時，陳育青說到時看二姐陳育兒和細妹陳育為的決定。鳳姐說每年只做四晚，不可能靠此謀生。
另外，做班主人脈要廣泛，玉梨春是丈夫人脈關係積累到現在。至於到學校向小學生推廣，除要增加學生的興趣外，牽涉許多人力物力、經濟資源等;且學偶戲最好有戲曲基礎，操控鐵枝木偶才可維肖維妙，別以為一根鐵枝套在木偶背中，兩根分別套在木偶左右手上是容易操作，當中推、拉、提、撥等涉及手指手掌運用的學問，最少浸淫數年才可上手。現在她演出的12吋木偶已用了40年，若要更換要到內地買，而且已沒有12吋供應，只有18吋及24吋。
嚴重萎縮缺乏年輕觀眾
鐵枝木偶劇團班底通常是8至16人，玉梨春屬大班，3人操控木偶、4人唱曲、文邊即拉吹奏樂器4人、武邊即打擊樂器5人共16人，整個樂隊的指揮是司鼓。這次演《樊梨花》是由三女和細女盤坐台前操控木偶。當晚7時正開鑼，首一小時觀眾可維持10人左右，有幾對年輕夫婦也帶年幼子女來趁熱鬧，讓他們見識鐵枝木偶，但不到10分鐘便離場，有些孩子說鑼鼓很嘈吵嚷着要走。有個婆婆問記者聽懂潮州話嗎?記者搖頭說不懂。她說已在深井村住了50年，每當演戲都會來欣賞，她叫記者學多些潮州話就看得明白。到了8時30分只剩下兩位觀眾，可見香港的鐵枝木偶戲除傳承青黃不接外，市場嚴重萎縮缺乏年輕觀眾。
政府現研究鐵枝木偶戲
玉梨春前景看來暗淡，極有可能是香港最後一代的鐵枝木偶，不禁令人質疑港府在保育非物質文化方面力度不夠。據康文署回覆，在2009至2013年進行第一次全港性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時，已對本地杖頭木偶、提線木偶、掌中木偶、手托木偶和皮影偶戲等五大類木偶戲進行調查，並於2014年把這五類木偶戲列入首份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內。當時認為潮州鐵枝木偶戲，或屬杖頭木偶戲的一種，流傳於粵東以至閩南一帶，普查隊並未對杖頭木偶戲再進行細緻的分類。
該署表示，非遺辦事處現正對鐵枝木偶戲在香港傳承的情況進行研究，對項目作出調查和紀錄。在搜集足夠資料後，將把項目提交非物質文化遺產諮詢委員會，考慮是否應列入香港非遺清單之中，同時辦事處亦會考慮採取相應的保護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