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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商報

傳統吹糖技藝匠人余日新 盼傳承技藝望登糖入室
2018年 09月 29日 02:15    香港商报
 

    傳統吹糖技藝匠人余日新

    盼傳承技藝望登糖入室

    被列為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吹糖技藝,相傳有600多年歷史。人稱「糖叔叔」、現年66歲的余日新,是香港碩果僅存數名吹糖師傅之一。吹糖技藝在港挂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美名,卻沒有受到該名分應有的對待,余日新曾在街頭開檔被檢控,現在只能在戲棚流浪式擺檔,一年僅有少數日子可做生意。余日新并不奢望能戴上傳承文化遺產重任的「光環」,只求有一處固定地方,不用「走鬼」,堂堂正正擺檔。文:鍾欣欣圖:馮俊文

    「十二元吹波波(糖),贏了有大獎。」筆者第一次看到余日新,是在錦田水頭村的洪聖寶誕,他坐在自家設計的金屬櫃后面。櫃底下有車輪,方便他拉出拉入,櫃內放了藍、黃、白、紅、綠五種顏色的麥芽糖膠,內里尚有用來加熱糖膠的酒精爐,頂部豎立一個環形鐵圈,不懂吹糖的人,可能以為那是裝飾。「只要吹出來的糖大過這個鐵圈,就有獎品,但吹不過都會有安慰獎。」余日新笑說。只見他純熟地從糖膠中拉出一小塊,不停搓揉,在木棒上塑形,再用剪刀剪出手手腳腳,幾下功夫,一隻猴子「糖公仔」就活現在他手上。他表示,自己每小時大約可吹制三十個糖公仔,公仔的形狀、顏色、味道等,都可以按客人要求而定,十二生肖是眾多款式之中最受歡迎的。

    投身吹糖行業多年,余日新見證着這個行業的變遷,他指出,現今糖公仔大概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傳統用口吹糖,另一種則是用手捏制形狀,「最初是用口邊吹糖邊拉形狀,制成空心的公仔。近年社會講求衛生,已很少人做吹糖了,客人嫌弃口水,所以改用雙手捏制造型。」后來,因很多小朋友也好奇想一試自己吹糖,於是衍生出另一種玩法,小朋友在「糖叔叔」協助下,將糖膠拉出一條幼長的吹管,自己用口往吹管送氣,將糖膠吹成小球。

    師承父親手藝

    余日新算是行內習藝年資最久的師傅,年幼時在爸爸耳濡目染下學習基本的吹糖技巧,其父精通多項手藝:泥膠公仔、麵粉公仔、糖公仔等,他回憶說:「1972年,我由深圳來港定居,當年20歲,生活艱苦,早上開車送貨,黃昏幫爸爸擺檔賣糖公仔,有時賣夜了,就直接在涼亭睡覺。其后輾轉做過染廠工人、搭棚師傅、的士司機,說起來我也有好幾個牌照,只欠吹糖技藝的小販(工匠)牌照而已。直到1997年,我才主力以吹制糖公仔為正職。」

    在擺檔之前,余日新會花上兩至三小時預備材料,熬糖、上色、加香料、試味等,「每次煮糖加水煮到稠身,就可以取少量在刀面上放涼,要是入口夠脆便代表完成了。我多數會在家一次過煮好兩大煲拿去擺檔。」他續說,制作糖膠的最大難處是忍受高溫,因糖膠需不斷加熱保溫,容易被燙傷。這個工序卻不能慢慢地進行,因動作慢了,糖膠就會變硬,剪不出想要的形狀。余日新指:「秋冬兩季最適合做糖公仔,因為可以保持糖膠乾燥,防止受潮變質。」雖說是最適合於秋冬季擺檔,可惜春夏才是最多戲棚開戲的季節,他惟有盡量按天氣轉變而調節糖膠的分量及溫度。

    慨嘆行業前景暗淡

    對於行業前景,余日新直言:「前景暗淡,沒有前途,越來越少地方可供擺檔。」他表示行業多年來最大的轉變,就是經營者要由旺區街頭擺檔,退至地方偏遠的戲棚。若能在旺區繼續經營,按他推算,現時至少會有十數個糖公仔檔攤,不會淪落至只有兩、三檔。三年前,余日新在旺角行人專用區擺檔時,曾被食環署檢控兩次,不但被罰款千多元,更被沒收生財工具鐵櫃車子,他無奈表示:「第二次被檢控時,我在法庭上向法官求情說這是我祖傳的手藝,我的生計都全靠那部櫃車,求法官還我車子,才得以保存我的第二部鐵櫃車。」被視為本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承繼者,卻要在法庭上懇切求情,才獲法官「寬恕及恩典」。「我之后已不敢再在街頭擺檔,弄一架車要千多元,我可以被檢控多少次?」法例規定,必須擁有固定攤檔小販牌照,才可在街道規定的地方擺賣,這一類小販牌照,適用於鞋匠等街頭工匠。不過,在一般情况下,食環署已不再簽發新的小販牌照。余日新背負傳承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責任,卻過着提心吊膽的無牌擺賣生活,更隨時會被檢控。

    經營環境越見艱難

    在旺區街頭難以經營,余日新惟有做個流浪藝人,在香港大大小小的戲棚擺檔。他表示,一年最常在四至九月期間做生意,哪里有戲棚,他就往哪里去,河上鄉、青衣、西貢等,都可見他的身影,甚至會扛着車子坐船入長洲擺檔,從凌晨做到天光也試過。他坦言可供擺檔的地方越來越少,「近年多了戲棚單位向我收取擺賣的租金,數目不少,所以我多數也不會去。有些戲棚,過往每年都讓我在相同的位置擺檔,惟今年卻發現位置已經被人霸占了,我有冤無路訴,惟有轉到其他位置。我也試過搬去西九龍中心一個固定店舖擺檔,舖位租金雖便宜,但人流少,生意難做。幸好我現時居住的地方是自置物業,沒有租金壓力,才能繼續吹糖。吹糖的收入,也許跟拾紙皮的差不多,怎夠維持生活?根本不可能將吹糖當成維生職業。」為增加收入,余日新有時也會到商場、嘉年華、婚禮賣藝。

    對比起台灣、新加坡等鄰近地區,政府皆在規管下給予小販生存空間,香港政府卻堅持了四十年的零簽發政策,雖然2016年當局曾檢討政策,但過去兩年,食環署只曾向8位街頭工作者簽發固定攤位(工匠)小販牌照。雖然政府表示重視非遺保育,卻遲遲未有對吹糖或其他民間手藝的工作者有任何實際支持行動,變相趕盡了這班街頭工匠。余日新表示,香港現存的吹糖手藝人有十多個,願意出來擺檔的只有兩、三名,他坦言:「我們年紀漸大,始終有一日會離開人世,懂這門手藝的人越來越少。還望政府可以給這類將近式微的手藝工匠發放小販經營牌照,不用時刻擔心『走鬼』,這樣街頭工匠才可以找到經營空間,才有機會在社區生存下去。」

    親身試吹糖糖味淡趣味濃

    生活在城市的年輕人,對吹糖多數感到陌生,就算認識這門手藝,大多是透過電視或報紙而得知。筆者作為90后,適逢前往新界圍村采訪,才首次見到糖公仔。筆者應「糖叔叔」邀請,首次嘗試吹糖,并成功吹出大過鐵圈的小球,其后更忍不住試試自己吹制的「糖球」,雖然不及坊間的包裝糖果美味,味道比較清淡,但由於吹制的過程實在有趣,這種糖味令筆者一試難忘。

    對於年長的圍村居民,吹糖可是他們的童年回憶,甚至樂意將這回憶分享給下一代。筆者第二次與「糖叔叔」見面在河上鄉,采訪期間,遇見好些年年來光顧的客人,其中一家同行的村民邱太對記者說:「幾十年來,年年都會幫襯,年輕時跟我丈夫來,到現時帶女兒Heidi過來,看着糖公仔由兩元漲價到十二元,連我丈夫都成了吹糖能手。女兒等這天很久了,常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吹糖。每年『糖叔叔』來了,她必嚷着要來光顧,一來就要吹十多個球。」吹制糖公仔不是一種會影響市民日常生活的行業,但對某些人來說,它卻維繫了一家人感情。或許有一天,當Heidi問媽媽何時再有得玩吹糖公仔時,媽媽只能無語,因為,這種手藝已經難再在香港復見。

    無人接手瀕失傳

    傳統手藝消失,大抵離不開「無市場、無人接手」,前者無法控制,但對於后人傳承這點,余日新卻坦言不想兒子接手。他膝下有四子,分別從事金融、財務、地產及攝影,「不單是我四名兒子,就算對我四個孫子,我也不打算教他們吹糖。做這行沒出息啊!除非有朝一日他們失業,或要從事苦工,才考慮讓他們繼承父業吧!」余日新坦言,自己還是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他認為年輕人應讀好書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聞萬元學費打退堂鼓

    對於收徒弟的條件,余日新表示毋須像舊時代般要徒弟幫師傅斟茶遞水,也不會抱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守舊觀念,收徒基本條件,竟然是不可以有過多手汗。「因為糖不能碰到水分,否則容易變壞。」他表示,收徒的另一實際要求,就是交學費。至於收費多少?「大約數萬元。以前曾經有兩、三個客人想試試來學,但聽到要交學費都打退堂鼓了。我收取學費,一來是這種手藝的確有其價值,二來他朝『教識徒弟沒師傅』,他來搶生意,我就苦了。覺得我很市儈?但現實就是這樣。」余日新補充,他其實不怕被徒弟超越,因為學這門手藝,也要加添創意才能盡善盡美。他以自己為例,當初父親只是教曉他基本技巧,他只學了如何吹制猴子,其后的玫瑰、恐龍等糖公仔的造型,都是他自創的。

    對於傳承這項別具本土文化特色的手工藝,余日新總結:「如果政府可以提供地方讓我們合法經營,不阻礙市民,又受大眾歡迎的話,自然會有人想學,形成良好的循環,才有助傳承。」

 
(來源: 香港商报网) 編輯: 罗强